分享日记｜伤心的大峡谷－－贵州马岭河峡谷缆车坠毁事件纪实……
此文登载于《南方周末》1999.10.15
记者 尹鸿伟
１９９９年１０月３日１１时２０分，被誉为“西南第一漂”的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义市马岭河峡谷风景区发生一起缆车坠落事故。事故造成３５名乘客死伤，其中１４人死亡，死者年龄最大有４０岁，最小为７岁。事故也使风景区一名工作人员意外受伤。１４名死亡者中除一名为贵州籍外，其余全部为广西籍。事故暴露了目前日趋繁荣的旅游行业里许多急需注意和改善的问题。
一、“我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
这一天原本是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１０月３日上午１０时２０分左右，借国庆５０周年放假，广西３家旅行社组织的游客，聚集在马岭河峡谷谷底唯一的缆车乘坐点，等待乘坐缆车去山顶吃中饭，然后还要去“西南第一漂”———马岭河漂流。
２００多名游客闹哄哄的，１１时１０分，一阵难以想象的拥挤后，面积仅有五六平方米的缆车厢，竟满载了３５名乘客，又一次缓慢上升，１０多分钟后到山顶平台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走过来打开了缆车的小门，准备让车厢里的人走出来。当时，站在平台旁贵州师范大学生物系２３岁的项君已经看见拥挤不堪的缆车内的同校男友王俊平，这位２８岁的体育系教师那高大、健壮的个头非常醒目。就在这一瞬间，缆车不可思议地慢慢往下滑去。有人惊叫起来：“缆车失控了！”
风景区工作人员宋国斌正在平台旁吃午饭，见此情形大吃一惊，立即跑进操纵室猛按上行键，但已失灵。他又想用紧急制动，仍然无效。不得已拉下电开关，以为可以让缆车停下来，但缆车还是无可救药地向下滑。
缆车缓慢滑行了３０米后，便箭一般向山下坠去，一声巨响后重重地撞在１１０米下的水泥地面上，断裂的缆绳在山间四处飞舞……
项君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随别人从陡峭、狭窄的下山小道拼命跑到山下的。山下，王俊平已经从严重变形的缆车厢内被救了出来躺在地上。看见项君来到，王俊平不顾满身鲜血，紧紧把心爱的人儿抱在怀里，两人想说话，但什么也说不清楚了……不久，王俊平渐渐停止了呼吸，但双手始终紧紧抱着项君。
在缆车坠落的那一刹那间，车厢内来自南宁市的潘天麒、贺艳文夫妇，不约而同地使劲将年仅两岁半的儿子高高举起。结果，这名名叫潘子浩的孩子只是嘴唇受了点轻伤，而他的双亲却先后死去。
在事发当时人们善良而又无序的拉扯和抢救中，５人当场停止了呼吸，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又有２人死去。从１０月３日至５日的抢救中，先后又有７人在医院的床上闭上了双眼，而其余２１人全部重伤或轻伤，不得不住院治疗。山顶平台上的一名工作人员也被飞出的缆车钢绳打得头破血流。
当地政府接到报告后，紧急动员、组织了２００多名军队、地方医务人员赶到现场抢救，由于缺少担架等物品，很多人只好折断周围树枝、拆下门板做成简易担架，再从陡峭、狭窄的羊肠小道把手脚骨折的死伤者抬到山顶。
当夜１１时许，兴义市的天空意外地下起了雨，风，也比往日冷了许多。
二、缆车坠毁现场目击
事故发生后，当地政府部门立即对马岭河风景区进行了封闭，使现场得以保留。１０月７日，本报记者赶到这里，站在山腰的平台向下看去，深深的峡谷底可以看见黄色的缆车厢。缆车总共由３根钢铁缆绳来牵引、固定，中间起牵引作用的缆绳已经断了，提升缆车的电机房里的电机、门窗也被断裂缆绳拉扯、抽打得一片狼藉。
在缆车控制室外，用油漆很正规地喷着几行字：
索道观光车建设单位：马岭河峡谷风景名胜区管理处
设计施工单位：水电九局天生桥分局机电工程队
设计者：李永芳
沿山间唯一的羊肠小道艰难地往下走，沿途依然可见被遗弃的衣物、鞋子，一些旅游帽上染满了血迹，但上面“广西天马旅行社”等字样明显可见。峡谷底的缆车厢已经变形得不成样子，厢底还积聚着大量已经变得乌黑的血，周围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闻的血腥味，犹如进入屠宰场那种强烈的味道，尽管眼里远近高底都是芳草萋萋、瀑布飞流。
三、政府安抚与调查
事发第二天，１０月４日凌晨，贵州省副省长刘长贵率领部分政府官员由贵阳赶到兴义市，看望了死伤游客及其亲属。当晚，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义市领导组织召开了死伤人员亲属座谈会。刘副省长表示，一定努力做好各种善后工作。而兴义市一名主要领导在会上发言时特别强调：“这是一起无法抗拒的意外事故，而不是人为事故。”（畅游评：按萨特的理论，这位“领导”正是凶手，因为他的意志选择了凶手的立场！）许多死伤者家属当即表示不满：“这样说话办事是不负责任的，这绝对是一起人为原因造成的事故。”一些家属当场大哭起来。
１０月５日凌晨，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袁凤岚率广西慰问团从桂林赶到兴义，进行了认真的安抚工作。
１０月５日深夜，平安保险南宁分公司派人到现场，确认属意外事故。由于死伤游客出发前每人购买了最高赔额１０万元的意外伤亡保险，平安保险将尽快进行理赔。
１０月７日，由贵州省政府动员、组织，省卫生厅厅长带队的医疗团一行１６人也从贵阳赶到兴义参加治疗工作。
目前，受伤人员全部在黔西南州人民医院、兴义市人民医院和兴义市南江医院住院治疗。兴义市政府方面表示，目前所有治疗费用由他们负责，请医院、伤员放心治疗。
１０月７日下午，兴义市公安局局长常国旗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已经刑事拘留了５名怀疑与此事故发生有关的责任人员，对于具体案情还在调查之中，目前‘一切无可奉告’。”常局长还说：“这种事件在兴义市乃至贵州省都是史无前例的，目前也没有什么处理经验可介绍。”（畅游评：人命在这些狗官眼里只是经验而已）
１０月９日下午，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派出的专家小组一行６人从北京赶到兴义，对缆车事件进行了为期２天的调查。
四、尴尬的赔偿争议
对于赔偿，兴义市政府方面始终没有直接出面，他们认为：“这是企业的事，不是政府的事。”开始，兴义方面称，对每名死者一次性赔偿２万元。遭到拒绝后，又加到了３万元，另外再给家属４０００元的“补偿”和一个８００元以内的骨灰盒。（畅游惊：简直笑死我也！）但家属们认为太低，提出要１０万元到５０万元不等。与此同时，唯一的贵州死者家属提出要４万元，也遭拒绝。
死者赔偿究竟以何为标准？一些旅行社人员说：“目前我国的旅游法规里还没有这方面的具体规定，可以说还是一个空缺，因而造成此事协商、处理十分困难。”
有旅行社提出，参照空难事件标准来赔，每人最低７万元。还有死者家属要求，按道路交通事故赔偿办法来计算，算出多少赔多少。而兴义方面认为，应该按《劳动法》有关伤亡赔偿规定来核定数目，这个数目大约就是３万多元。
除了死者的赔偿以外，将来伤者出院后的继续治疗费，以及众多残疾人员的补偿费等等，都将是一笔天文数字。
据了解，马岭河风景区是１９９５年后才渐渐为外人所知，也才有了缆车的出现。１９９７年１０月，这里举行了“首届（９７）中国国际皮划艇漂流赛”。进入１９９８年才有大量游客到来。由此可以说明一点：实际上马岭河风景区自开发以来并没有挣到多少钱，而这一次事故的赔偿，如果最终全部由风景区来承担，难度可想而知。
五、谁来承担责任？
在本报记者前往马岭河风景区的路途中，出租车驾驶员说：“我们当地老百姓都认为这是一起人为事故。”他认为，由于平时有关部门的人不注重严格管理，如今小事变成大事了。（畅游叹：只有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兴义方面称：当时是游客不听工作人员指挥挤上缆车，致使缆车严重超载酿成事故，所以责任主要在于游客一方。
而广西几家旅行社认为，责任主要在于风景区，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
１、缆车自１９９５年使用以来，一直没有向有关部门办理过经营手续，说白了是个“三无机器”，而且它是一名姓黄的个人向风景区主管单位市建设局承包经营的，建设局肯定有责任；
２、出事前几天（９月２８日），当地劳动部门对缆车进行过检验，发现了一些问题，已提醒了风景区有关人士，并决定要将其准载人数从２０人减为１２人；
３、缆车旁原来有一条可以上山的小道，但为了让人们都乘坐缆车，赚取每人１０元的费用，小道一直被封闭着，一块写有“此路不通”的木板横在小道入口；
４、事发那天，缆车车厢里竟然乘坐了３５人。有人认为是游客自己要挤进去，但当时地面的３名工作人员没有严格要求多余的人下来，而在当时的情形下，工作人员是可以不开动缆车的。
【另据最新消息：】１０月１２日中午，率专家小组去贵州兴义调查回京的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锅炉压力容器安全监察局压力管道与特种设备监察处负责人，在接受本报电话采访时说：事故原因是清楚的，超载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该缆车设计上有严重缺陷，不符合国家标准，也没有拿到安全使用许可证，从设计、安装到使用，均未按规定办理手续；缆车先后已承包了３次，只有第一次有安全要求。
这位官员还说，该局即将会同建设部、国家旅游局发出通知，对全国索道缆车安全质量状况进行大检查。(畅游无语：这就是14条人命能够换来的最好代价。。。)目前，已获安全使用许可证的索道有１８０多条，未上报***的索道数字不详。
据悉，１９９４年，浙江温州曾发生过一起类似的缆车坠毁事件，当时有５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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