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日记|女娲社区|随笔:走东北……

《走东北》

2005年暑期,用小女儿的话说,我是跑疯了。

南到河北邢台,西到北京,就是辽宁我也还没去过赵本山创造的大城市铁岭,这回不但省内周游了朝阳、沈阳、鞍山、抚顺,我这个东北人还第一回走进了东北平原。黑龙江的肇东、哈尔滨、呼兰,吉林长春,和写诗的朋友搞了一次大串联。东北网络诗歌大展长春聚会是近年来民间不多的大型聚会,在东北更是属于首次。也许寒冷地带“猫冬”的习惯让东北人有些内敛,但抵御寒冷就要有内心的火热,火星碰在一起就会蓬地燃烧起来。

十年九旱,辽西今年多雨

第一朵花绽放的地方,第一只鸟飞起的地方,辽宁朝阳是我的老家。高中时加入红山诗社也就是现在的平民诗社是我写诗的开始,因为生计很多朋友流落到北京、上海、西安等城市了,但那里还有我一帮血浓于水的弟兄。经常以花生米佐酒、骑着自行车离开这农村包围的小城、每月固定聚在一起谈诗论道,比现在大家经常聚的酒吧酒店少许多的浮躁,甚至显得纯洁和高尚。

这次回朝阳,因为有朋友一起去凌源办私事,又碰上了当地的警察朋友轮流做东,结果只和洛风、离原、李不学匆匆见了一面。到朝阳,看望了朱赤老师,雷子从几十里外的镇子赶过来让我俩得以见面,可惜杨旭被抽调去搞保持***员先进性教育没能畅谈。朱赤新诗集《打开大自然的锁孔》里面有很多辽西古生物化石的照片,让我在白垩纪走了一遭。雷子诗集取名《锁链中的火焰》,让我对辽宁女诗人的优秀又一次表示折服。

九凤朝阳的城市雕塑、满身弹孔的辽代南塔…..启程去北票之前我还转了朝阳新华书店,虽然地区经济比较落后,但这里诗集可绝对保证了时代性,人文积淀可见一斑。

北票出产化石和铁矿石,都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朋友戏谑说县城里的白钢雕塑是一只偷蛋龙,我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恐龙,可是希望我们这一***能多留点资源蛋文化蛋精神蛋孵化给后人。现在对资源的掠夺性开采是全国性的问题,矿难屡有报道。住在北票乡下旅店老板炫耀有电风扇的房间里,我写下了这次走东北的第一首诗:

《这里的我们是整个人类》

如果地轴是矿石

地核里没有岩浆

我们会闭着眼睛

把地球挖穿

让它像一只漏了的气球

不知飞向哪里

玉佛苑与千朵莲花山

张后那个家学渊源深厚小学一年级就会给最漂亮的女生写一行诗“放学我在门口等你”的儿子祸不单行,纸条被交给老师导致情感的嫩芽被摧残,胳膊还摔了个骨折,我和山里弟过去看望,时间宽裕正好和朱虹、田力等鞍山朋友见面。“辽沈三狐”李见心、宋晓杰、朱虹,朱虹是我最后见到的了。诗集《与水与火一同呼喊的鱼》里面有很多朱虹的照片,一流的摄影和创意都出自替鞍山诗人喝酒的她男友阿旭之手。朱虹自己开培训学校,很有事业心,但不是冷面女强人那种,在青瓦台吃烤肉,张后没到她就点好了张后平时最爱吃的打糕。田力、张后在鞍山诗歌圈属于有个性的那伙儿,开诗歌讨论会无聊了绝对要直播“实话实说”,甚至会拂袖而去,可这哥俩平时对佛学道教心向往之,看起来都是老实人。不靠诗歌吃饭,仅仅把这当作一种爱好和生活方式才最容易达到本真,田力平时老老实实到工厂上班,张后勤勤恳恳写他赚钱的文字。

千山被称作东方佛教圣地,玉佛苑有世界上最大的玉佛,千山有天然弥勒。玉佛天成,观音的面部没有一丝瑕,身边自然显现出龙、凤、鹰、普陀仙境和洪大求真的“真”字,显尽神奇。如来坐相庄严,开光时竟有虹、弥勒云团等诸奇观。“只要心中有佛,何须三拜九叩”,我对一切信仰都不重视形式,上香、叩拜、交募捐,说你有佛缘解说几句然后要钱,这些设计好的程序最终都归结到钱上实在是对宗教的一种亵渎,还有放生,如果大家都不花钱放那些鸽子麻雀啄木鸟,追屁股让你行善的人肯定没兴趣再去捕捉,贪婪和破坏生态平衡的笼子也就没用了,鸟才会真正自由。不少西方文学家最后的精神追求止步到禅,不管佛教思想还是基督教义,让人澄明向善总是有社会积极意义的,一味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就没有和谐社会了,虽然社会恐怕永远都是金字塔,可人性中还是狼性和羊性兼具的好。我开玩笑让张后和山里弟买一条鳄鱼到放生池去放生,他俩说那后果肯定很严重,要遭到管理人员追杀,鳄鱼也肯定要被捞上来吃掉了,看来有的好事或者看着是好事坚决不能做的。在玉佛前上了一柱香,看它火把一般燃烧,我没理会往募捐箱前引路的伙计,径自离开了千朵莲花山。

躺在列车出辽宁

从多山地的辽宁出来,终于看见了这大平原,满眼都是青纱帐,天宇下城市肯定像一只只的甲虫。波澜不惊,多少生命和传奇故事都可以湮没在这无边的绿色里。躺在车厢里过了四平、长春,我爬起来写下了进东北的第一组诗,之后掉进广阔的东北平原就总也没爬上来写什么。

《2005年8月5日》

k47次列车

9点15分从沈阳中转

一目十里

作为一个东北人

我第一次进入了东北平原

按着地图指示

北大荒还在更远的地方

再往北的漠河

公鸡啼鸣时

太阳会最先照亮它充血的冠子

《》

辽沈战役

保卫四平围困长春

731关东军

我们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遗忘历史的人

但此刻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游客

面对大平原我不想沉痛地抒情

哈尔滨是一个盛产啤酒花的城市

《》

就像一滴水掉进大海

就像一棵树掉进森林

我就像一粒种子掉进了东北平原

顾不得自己掉进了天堂还是地狱

我愿意做一个白痴

卑微、无望、目中无人但毫无杂质地

歌唱和平、希望和幸福

这些像星空一样我们已经遗忘的部分

《》

走出辽宁走出吉林走出黑龙江

走出中国走出俄罗斯

我要走到北冰洋去

和来旅游的企鹅照张相

他穿燕尾服

我穿短裤

他吃活鱼

我吃生鱼片

《先进文化的代表方向有时在我们后面》

每个人都给自己竖一块碑

那东北平原就会铺满了石头

天葬的民族

把身体还给了母亲

木火铁锅炖鱼

在黑龙江停留的第一站是肇东。“男人吃鱼健壮、女人吃鱼美容、老人吃鱼长寿、孩子吃鱼聪明、天天吃鱼过年”,你说这鱼要不吃还了得?桌子其实就是锅台,中间一口铁锅,满满地加着鲤鱼、豆腐、粉条、蔬菜、五花肉,下面烧着木柴,几个人围坐喝起来还真是过瘾。

肇东城外的大甸子很北方,可朋友不让我自己出去,说前不久县内还发生一起特大案件。网吧去不成,这里又没有写诗的朋友,在书报厅看见有刘川诗陈傻子散文的《读者》就买来看。待了两天就是酒肉,实在无聊,消耗不起这时间,张后联系好马永波,刘川联系好吴铭越桑克,我坚决地跑到哈尔滨了。看见现代化的楼群我的细胞又活跃起来,乡村真的已经是我们身体之外真实了就会失色的梦想。

在松花江洗了脚

哈尔滨的文化总让人想到俄罗斯。索非亚教堂、中央大街、我找了很久可这里每个书店都有的三卷本《古拉格群岛》、还有展示哈尔滨给我可能和契丹满族俄罗斯有血缘关系,反正看起来不是汉人的女诗人王曼。

“宁可回家吃咸菜也要接待好远道来的写诗的朋友”,马永波在晚饭后非要做东去酒吧,结果我喝得一塌糊涂,提前跑了不算,第二天还躺了一上午。做***的不如卖茶蛋的,这个文学博士经济状况肯定好不过摆书摊卖盗版书的。有钱的朋友花一万我没感觉,没钱的朋友为我花100我也过意不去,一顿酒花了永波300多让我很不安。黑龙江诗界学院派较多,一桌就好几个博士。马永波对美国诗歌的翻译应该是最全面最新的,《1970年后的美国诗歌》我还是在北京王府井买的,他想译美国年度诗选,可惜没有出版社支持,不然国内读者了解美国诗歌的时间就只晚一年了。王雪莹、王曼、伯辰、徐元正……马永波介绍大家都成了好朋友。王雪莹诗集《另一种声音》、王曼诗集《冬露》……离开哈尔滨时我拎着三层黑色垃圾袋子装的书,坐火车过安检的时候很是引人注目。

和桑克原来有过联系,有首诗开篇他就写父亲在凌源的市场卖布,我就给这范围不能再小的老乡发了份邮件。个头不高、结实、让松花江的江风吹黑了的脸,桑克和他爱人的体貌正好相反。我喜欢树型回帖直观的***,诗生活去的少,以后还要过去在文本上多认识吴铭越桑克这两位朋友。

大多在文化界,黑龙江诗歌我觉得是一路走“高”,不像当下口语诗歌、平民诗歌的一路走“低”。

到松花江边用混黄的江水冲冲脚,在中央大街旁的小店来根哈尔滨红肠,来瓶哈尔滨啤酒,我来过了这个地方。

呼兰河上永远的霞光

花180元打车,花12元买《呼兰河传》,我不认为这是舍本逐末。

在萧红故居门口,旁边的街坊看我买门票,说:这里还真有人来参观啊。确实,院子里没有其他的寻访者,我可以不受任何打扰地走。

院落很干净,前院有倭瓜、丝瓜的架子,黄的绿的垂下来,花坛里也是一片怒放,萧红的塑像就坐在那花丛里沉静着。瓦房的檐没高过我头顶多少,木窗都开着,只是屋子里的摆设不知是不是原装,反正一个富足家庭应该有的都齐全。后院有果树鲜花和菜地,墙边有磨房、假山和成堆的青瓦片。

离开呼兰下起了雨,呼兰河在雨里缓缓地流淌,也许萧红小的时候就这么流着。回到哈尔滨,我闭门一天读完了《呼兰河传》,那个贪玩儿、颟顸、伶俐的小女孩的身影和笑声就被我对应安置在了那个院子里。对作品社会意义的解读是需要拔高的,我只是读一个年幼可爱的萧红。

不管霞光还是暮色,我像喜欢自己的女儿一样喜欢萧红。

长春,我的裤子丢了

夏日坐没有空调的列车如果穿着上衣当知识分子肯定是迂腐不堪的事情,马永波、伯辰、徐元正我们四个是光膀子大块吃鹅肉大口喝啤酒,只是可怜了王曼着装整齐地坐着,男女不平等造成的问题我们四个解决不了就干脆自己快活。四身臭汗一身香汗到了长春,先到一步的孙慧峰孙学军张后山里弟黎阳夏雨正在出站口等着,大家握手拥抱不提,打车直奔饭店而去。所谓长春聚会的会场也就是酒店和桑拿浴。

长春聚会的细节大家手快的早就写得很详细很精彩了,不管理论意义还是文采我又没本事写得更好就干脆不写,反正交了董辑李磊郭力家张洪波王代生焦瑛文欢等一班朋友,定下来先尽快推出东三省网络诗歌大展,以后争取每年出一本年选,把这块土地上出产的高梁大豆啥的都拿出来晾晾。马永波孙慧峰张后还要一如既往地做好非营利***工作。

秘书写稿,长春聚会肯定是一次团结胜利圆满的大会,只是大家酒后忙乱出插曲,我随身用品的袋子被出租车司机拉跑了,第二天张后着急退房又扔了我的袜子,可怜大路光脚穿皮鞋,穿大短裤背大皮包,拎着沉甸甸的垃圾袋游走,还以地主的身份领着黑龙江的朋友返回了故乡辽宁。

人散曲刚起

沈阳的诗人很多彼此之间都没有我熟悉,见面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可黑龙江、辽宁两省的碰在一起免不了一场欢聚。,当晚李轻松万琦夫妇带着女儿也是小诗人“小灯笼”做东,张立群作陪,大家大喝一场,带着几分酒意,张后领路去了北陵公园,我是回招待所倒头大睡,事后看见伯辰在北陵捡了那么一大组好诗,真是后悔不迭,不过一想,不是每个雨点都会落在一个人头上,咱还是悠然前行的好。

第二天一早,黑龙江的朋友由张后送上了北去的列车,我半个多月的奔波松弛下来,在床上感觉累得很,就继续大睡。

我的理想主义

诗歌评论家李犁有两句话我印象很深刻,一句是他喊出来的“生活啊,生活!”,一句是“诗人本来活得都不容易,大家应该团结”。天下大同诗人大同肯定是理想主义,尤其诗人的敏感和性情、价值取向、创作追求方面的差异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些不和谐,事实上,在我走过的每个城市都存在着这种不和谐。诗歌不是万能胶,但我这次走东北回来,想跟大家说:让我们像现在生活在其中死了也要埋在里面的大平原一样大气宽容一点吧,你可以不喜欢他或者她,生活和艺术取向都可以各走一边,可大家的诗歌都是费心尽力写出来的啊,彼此善意地对待诗歌吧,不然对着平原外的荒原和海洋我们会更加的卑微和渺小!

(2005年8月20日下午三时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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