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日记｜《鲨鱼醒来之夜》（9首）……

《徒手之日》

今天的下午，风很恶。

我在街上把双手弄丢了。

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丢的，就如我不知道

它们是如何长出来的。

我的双手曾经搂抱和攫取。它们

曾经握住和松开，握住门的把手，松开衣领。

更多的时候，我的双手是藏在背后。

我不轻易伸手，如果没有握着鲜花，

我对不起对面的你；如果没有攥着砖头，

我对不起讪笑的小人。双手没了，我并没感到悲伤，

只是遗憾，不能像那一日，我用很清白的的双手，

在你面前，剥掉柚子的厚皮，

露出里面

成排的透明的小小***。

《坚决反对》

坚决反对自弃

坚决反对针尖变软

坚决反对夜晚失眠

坚决反对手长在门缝里

坚决反对健康的人犯胃病

坚决反对一个人搬到想法的村庄里

坚决反对你不和我商量就发出尖叫

坚决反对钉子一生锈、锤子就心里有鬼

坚决反对暖阳高照，饥饿的山羊数米粒

快到十二月了，坚决反对狐狸穿裙子、兔子杀小鸡

《夜谈》

这样的夜晚，适宜谈起过去,不适合谈到未来。

窗里窗外都是熟睡，

你先把窗子关紧。

灯光是不说话的，我们的谈话

不必着痕迹。早过了

着痕迹的年龄了，

现在我们互相捉小辫子，

打发时光造成的伤感。

善良的风是不会说话的，只有表情吹来吹去。

你把窗子关紧，

我把窗子敞开。

只要理智，不要热情。

灯光是含糊的，

疏松的过去现在密集而来。

时光的无情是无法比喻的，

三十年后我们都会变老。

但我没想到你忽然说道，

“假如我不在了呢？”

这就复杂了，几近悲哀。

我马上打出一串笑脸，让微笑来到你我之间。

这样的夜晚，

虚无的空气像一场雨，

淋湿了我们。

反正我们在谈过去，

反正我们不谈未来。

反正只能敲着键盘，

在汉字里恋爱。我这里很泥泞了，不能再说了。好，再见。

《苏醒来的海》

它藏在你我的体内。

你拿出你的，我拿出我的，花瓣与钥匙。

把光都关闭。住在夏天。

湿润的光滑不如湿润的褶皱。

它们应该是白色的，但现在变红。

钥匙打开花瓣。裸露。枯木小心翼翼回到青春。

一张嘴徐徐降落。

更靠近了，这样真好！

我钟爱的，最终被你的海，吞噬。

拥抱。挟持。挟持激情的人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

很多潮汐漫过海上的船只。

月光是无辜的守夜人，清白已久，

如今含着渴意目睹：你拿出你的，我拿出我的，

牡蛎在沙滩上磨针，鲨鱼在海沟里击鼓。

14:412005-11-13

《双人自行车》

我是一个被爱情蒙在鼓里的人。

两个轮子驶向大海是危险的。

但我很想就此驶向海里，和你葬身大海

做比目鱼，在珊瑚下吐气泡，吃小虾，吵架，定居。

你若答应我，就咬紧嘴唇，把自己缠到我的身上。

然后闭上双眼，幸福泪水滴入三十四年后的旧瓷器。

我会忽然爱上车轮的起伏和呻吟，会忽然感激

大海的肉体及其咸味。

《鲨鱼醒来之夜》

红酒被偷吃。坐着吃，躺着吃。

午夜的药片被赞颂。

有人梦呓。

胃病使精神冒汗，但颠簸就要颠簸到底。

一颠簸，三根头发会拖走飞机。

乘白云上天。趁着还有几小时，

柚子打开，***你拿去。吃掉全部汁水，最好榨干皮。

不说未来的事情。只要地板。

头脑一凉就清醒，醒来的鲨鱼，把冒汗的烟头扔到海水里。

在黎明前，

花蕊深红，古老而且幽深。

后背藏起舌尖，夜隐蔽。一个荒凉，一个沸腾。

从不属于任何人的皮肤里开始，

冬天里居住着夏天，生活里堆满捐献。

花是应该花一样开的，甜蜜的肋骨，要找到那颗应该挥霍的心。

海浪能否按原路返回已经不主要了。

在甜美的身体里生活，物质的男人带着

烟草味儿，交出钥匙和嘴。

《记忆》

我早己忘记出租车和光头的树。

我早已忘记路上吸光的香烟和内心的酒

我早已忘记安检岛和岛里的广播

我早已忘记矿泉水和候机座位

我早已忘记登记卡和邻座的女面孔。

我早已忘记呼啸和悬空

我早已忘记我把你从体内拿出来，擦拭然后折叠。

我早已忘记温差和速度

我早已忘记滑行和震动

我早已忘记电梯和饭票

我早已忘记餐厅和渡轮

我早已忘记岛屿和别墅

我早已忘记表面的顺利和尘埃的细腻

我早已忘记街道的繁华和胃病的冷落

至于那些没有忘记的，我不能说出来。

它们刻在我的皮肤上，陷在我的骨缝里，

融在血液中，居住在身体的房间里：

你的气味、体温、口腔、牙齿、脚趾

花草、湖水、以及枕头的舞蹈，床单的音乐，

还有狐狸的呻吟、狼的长啸、鹭鸶的骄矜、

灯光的由白变红、昼夜的吞吐和容与——

16:282005-11-13

《解释人生的鱼》

为了解释人生，他一个劲儿在说理。

这不如描写：景色与感官的营造和雕琢，

更容易让人相信生活都是真的。

但他只是说理，嘴巴有根有据地

制造着理性的烟雾。试图突围是好的

但说的太多了，必然要掉进狭隘的杯子里。

很快地，当他说到悔恨的理由，

杯子里就出现一条鱼，翕动着

湿漉漉的嘴巴，吞吐含混，努力翻身。

一条被水囚禁的鱼，翻身是徒劳的

看着鱼不断地啜饮自己的口水，

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句话：

“鱼的嘴对于鱼，是一个多余解释。”

《时间的眼泪》

有位诗人这样写到：

假如我们在秋天约会，

要找到被夕阳打开的野外小径

要绕过垃圾场和里面的野狗

天要灰蒙蒙的，天上飞过几只不负责任的鸟。

这个诗人不是我。

假如是我和你约会，不会在乎什么季节。

关键是你我要年轻

要有野心，能够蔑视事物的大小高矮。

要不守规矩，不怕灯熄灭。尤其

不要把约会提前或推迟：提前，我们还不懂爱情；

推迟，我们中间会消失掉，每一滴时间的眼泪。

15:4705-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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