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日记|小王子日记:《孩子,你就是一首诗歌》……

孩子,你就是一首诗歌

/小王子

我来到北海以后,龙俊就常和我联系,要我和他的家人一起吃饭。龙俊和我是在网上认识的诗友,相隔千里,我们在诗歌***上彼此读到了对方的诗歌,都找到了某种共通的精神联系。当时我正在学校读书,他在我的诗歌和帖子中读到了我的家庭遭遇与困境,就主动通过邮局给我汇了一千元钱的生活费。我当时也没有拒绝,由于自己的境遇我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再说我不想拒绝一个诗人的真诚,我会把这份真情永远珍藏在心中。毕业以后,我和我的家庭正在为工作发愁的时候,龙俊给我发来了短信,说他可以在北海帮我联系工作。带着信任,我来到了北海。因为诗歌,也因为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们走到了一起,然后各自为自己的人生奋斗。为此我也认识了龙俊的妻子(我叫她王姐)还有他的孩子(龙业锦)。

今天晚上,我亲身体验了一个孩子的诗兴空间,亲耳听到了一个孩子诗歌般的话语与对于一首诗歌所产生的无穷的想象力。记得以前读过赵思运的一篇散文,名叫《儿童如诗》,这篇文章我很喜欢。特别是他所举的诗人牛汉的外孙女的例子,那些美丽的“诗句”,让我难以忘怀。外孙女在看到花谢了的时候伤心地大叫:“爷爷,花灭了!”“花真的是灭了,花就是灯”。赵思运以诗人的诗性与孩子交谈,同时也想让“大人”们明白:“儿童的本质是诗的,诗的本质是儿童的。儿童和诗都是神性的。”这里,我也愿意说:孩子,你就是一首诗歌。

龙业锦五岁,他也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孩子,每次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是在餐厅里到处跑,就是与其他和大人一同来餐厅吃饭的孩子在一起玩,尽管这些孩子之间互不认识。我和龙俊在喝啤酒碰杯的时候,他也举着他的水杯,跟我碰一下,和我们一同“干杯”,之后就看着我,抿了一下嘴,整个小脸蛋上透露出纯纯的笑意。他也觉得碰一下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想这应不是在很多场合硬要“惯例”做的“意义事件”。

龙业锦喊我叫“小王子叔叔”,他的爸妈则都叫我“小王子”。“小王子”是一个赋有诗意的名字,他虽不知道“诗意”是何意思,但从他叫我的语气里,我感受到了他所感受到的诗意。吃着饭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叫了一声:大王子。我们都笑了起来,在他看来,我并不“小”,而是“大”,他大概认为自己才是童话里的“小王子”吧。

我和龙俊、王姐边吃边聊天,他也不甘只是吃饭,总是要与我们赛说话。后来我们做了他的听众。他给我们背起古诗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背得很认真。令我们感到兴奋的还在后面。这次不是“背颂”了,而是如此说道:“外公举头望明月,外婆低头思故乡。”说完后,他嘻嘻的笑了起来,而且笑出声来,笑得很大声。他无意说出了他的那个世界和那只属于自己的感受。这句话认真感受,却留给我们“大人”很大的想象空间与原作不同的另一番感受。而我们大多数人呢,通常只是按照原来的诗句来理解或假想作者当时的感受,或者以自己理解的作者当时的感受来“套”自己此在的思乡之情。

往后,他接着改,我们也拍着手鼓励他再讲下去。“床前明月光,钥匙低头思故乡”(他自己任意地组合),这时他的妈妈接着问:钥匙的故乡在哪儿?龙业锦稍微想了一下,大声叫出:锁孔里。我和龙俊不约而同的鼓起手来。他又说了下面的句子:“床前明月光,树枝低头思故乡”;我们一起问:“树枝的故乡在哪里?”他说在“肚子里”。我们真感到不解了,我于是问他:“谁的肚子里啊?”“土的肚子里。”他的这一个回答使我内心有很大的震动,我拍起了很少拍的两只手掌。我干脆掏出了随身带的纸和笔,纪录下了他说的话和等待纪录他将要说的话。龙业锦见我如此“重视他”,就如同老师的夸奖一样让他高兴,他又说出了以下我当时纪录下的诗句:“床前明月光,电灯低头思故乡”;“床前明月光,杯子低头思故乡”;“床前明月光,飞机低头思故乡”,“床前明月光,小鸟低头思故乡”……还说了很多“除人之外”的东西“低头思故乡”,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且不仅是人才会思故乡,任何东西都会思故乡,都有它自己的故乡。

在这过程中,他每说完一句就哈哈大笑,有时笑个不停,他的妈妈还担心他会笑了接不上气。龙俊和我,还有旁边桌子吃饭的人,餐厅的伙计也在这个时候头转回来,听着他说,跟着他笑。这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氛围,也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孩子竟会如此“大胆”地改编“伟大诗人”的诗句。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一个什么都要服从种种规定,单一的教育体制之中,谁敢且谁又会想到这样“背诵”古诗呢?在学校,诗歌成了老师强迫学生死记硬背的课文,成了试卷上一个句子之后的横线,等着学生用记忆去填充。我是师范院校毕业的,在自己实习的学校,我随时都听到整个班级的学生全体重复朗诵一首诗歌,声调拖了很长,不是朗诵,而像唱,唱也不是,如黄牛在没草吃时的哼鸣。他们的声音和在一起在校园里回荡,我听得毛骨悚然。在家里,家长也学着“严师”的那一套,在孩子想要出门与伙伴玩的时候逼迫着他们背诵,稍一出错,就马上强力纠正。家长们与老师们都有一个共识:“古人的诗歌背不出来还叫中国人吗?伟大诗人的诗歌背错还有出息吗?”我不否认优秀的传统文化需要继承,但教条式的背诵与接受还不如让孩子自己在生活中感受,这种感受远比锻炼成背诗的机器更重要,也更珍贵。这不能不说是我们的教育的悲哀,把诗歌弄成公文学习也算我们中国的一大特色。

试想,要是龙业锦在“外公举头望明月,外婆低头思故乡”的诗句说出之后我们马上说上一句:不要胡扯!那么他后来的那些海阔天空的想象就要在此被残忍扼杀,他自己与身俱来的诗性也就跟着枯萎了。我觉得,诗性有时是永恒的,有时却又十分脆弱。诗性毁灭的世界将是十分恐怖的,比如希特勒,从小爱好艺术的人,最终在没有诗性照耀下的奥斯维辛的骷髅地上成了一个可怕的***。比如文革,口号文件满天飞的囚笼中,小小的孩子失去了对天空与野花的向往,却跟着暴力与强权在自己的肩膀上戴上了一块红布。就说现在,艺术的培养成了一项任务,而不是理想。钢琴、绘画、手风琴、二胡、舞蹈、歌唱等等艺术门类,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之后又像石头一样压向了孩子的全身。我曾经在自己实习的班级看到一位小女孩画的画,他在一整本美术本上都用一种颜色画一个苹果。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画,她说:“我不喜欢画,我爸爸偏要我上周末美术辅导班。美术班里的张老师又要叫我画三十个苹果,因为我画不像。”我说:“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别管你爸爸的!画得像画不像没关系,你想象什么样子的你就画成什么样子的。”我知道我这句话是无力的,他听了之后,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好像觉得我这老师没有“威信”。

龙业锦应该算幸运的一个,他有一个诗人爸爸,这诗人爸爸的诗歌里又有一种自由的气息与多彩的颜色。龙业锦笑过之后,又看着我,说了一句:“床前明月光,小王子低头思故乡。”我微笑地看着他,顶着头回答他说:对,我是思故乡。这时龙俊和王姐跟我讲起一件事:上次他们一家人,还有花枪(一个诗人)一起去海边玩的时候,当时龙业锦三岁,他第一次见到大海,刚见到大海翻滚的浪花,就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大海打倒了”。我听后一怔,这是一句好诗啊。我们相互看了看,都被孩子的诗性所惊叹。在他眼里,无边无际的大海是装在一个大碗里的,波浪滚动是从碗里倒出来了。或许也不能这样“理性”地解释,他脑海中有另外的景象和感受。这种感受是直接的,不是有什么中介物联系在一起的。我们的周围都是。孩子的周围都随处可以碰到这样的“事实”。

听孩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想告诉他,小王子也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对世界充满着遐想,他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世界。但我又想,他是不管这些的,再说我是在寻找,他是本来就具有。若真到寻找的时候,那又是另一种难以挽回的悲剧了。不过真要有找的意识,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像孩子一样,离上帝很近。更近一些。

2005年10月17日凌晨2点手写

18日凌晨0点40分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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