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日记|泅游在历史与现实、人生与命运流涌的水域……

泅游在历史与现实、人生与命运流涌的水域

我不知道桓开就是吾同树,直到上星期读到他近期创作的十五首诗。感觉他的诗是用来自于生命的岩浆喷发而成,具有浓厚的历史感、命运感,以及由此引发的心灵的伤痛感,深藏着一双在黑暗与光亮的夹缝中寻找着人性、光明和自由的眼睛。

桓开近期的诗极富探测性。不仅主题和内容,还有语言。仿如泅游在历史与现实、人生与命运流涌的水域,他用观望、审视和思考制作的潜水探测器,力图突破其原有的顺流前行、随波漂荡的作风,奋力横渡到诗歌新视野的彼岸。

在桓开的近作中,我似乎窥视到了一个把历史与现实、人生与命运同时进行着概括和细化的探测者的影子。《狩猎者的后代》一组诗,就是对历史与现实的深度进行的探测。所谓历史也者,千百年来,人们进行着各种各样的释义,但很多时候人们只是感受到一个概念而已。而在桓开的表述里,它的含义却是那么的直观,就像一条流过无数丘陵与山脉、荆棘与沧桑的惊心动魄的血河,又像一条经历过无数血雨与腥风、生存与反生存的环环相扣的铁链,它对生命的淹没、对生存的蔑视、对自由的桎梏,自始至终如影如形地跟随着这个世界。“我们都是狩猎者的后代/我们的祖先,在一幅壁画中描绘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场景:十几个男人把一头牛掀倒/后来,有个将军在二战的捷报中轻描淡写地写道:/大获全胜,击毙3000,俘虏800”(《狩猎者的后代》)没有抒情,没有评说,只有叙述,如此简洁而概括,却渗透着作者对历史长河的许多现象和内涵的形象描画和深刻理解,很直观地把我带到一幅幅生动的历史画面中,让我透视历史、审视现实,也让我生发诸多联想。我仿佛看到这样一种现实:在西方,在诞生古代爱琴文明的古希腊,在爱神普渡众生的那片土地上,希腊人不惜耗费十多年进行着一场拉据大战,千军万马如潮水一般地倾覆着富有、文明的土地,不是为了生存,也不是为了安居乐业,而是为了所谓的男权尊严包裹下的一个倾城倾国的女人;在东方,中国人—-我们的祖先—-也是人类的祖先之一,不惜以千年的剑锋,一代一代地挥动着横空而过的寒光,不是为了追求艺术的效果,也不是为了天人合一的和谐景象,而是为了皇权之争、朋党之斗……桓开以审视者的激情写下《狩猎者的后代》,内心如此伤感和伤痛,它激发我顺着他的伤口探寻并深思历史与现实、人生与命运的伤口。我想,如果远离了深刻的审视和思考,是决不可能如此深刻地触及历史与现实这对孪生姐妹的心脏的。

历史揭示了现实,现实延续着历史。而普遍的人生和命运又构成了历史与现实的主脉。细读桓开的诗,我的肌肤和骨节感觉有一束束插入经络的针尖在深入,它来自于人生与命运的亲历者的感同身受,让我从中触摸到一些致命的伤痕,感受到一些陈年的风湿一般的隐痛。“他习惯于在马背上呛着烟尘,/而怯于垂首面对水中:一个灰黑的面容。/驿路,抑或歧途,总有大风从远处吹来,雨水不期而降,/忧愁便像这浇湿的衣衫,在身上愈加沉重。”《迁客》似乎在讲述着自身的经历或者一个朋友的故事,但我觉得,准确地说,他是在形象地描述着关于人生与命运的沧桑细节。可以说,桓开是一个试图在远处和高处观望历史与现实的人,他用他的描述性语言讲述着他的观感和思考—-一个“迁客”,我可以把他看作一个行走在历史与现实中的旅人、一个透视着万物生存的苦与痛的史记者,他一路走来,一路记述着生存的状态。那些“破碎的幻像”让他看到了人生的来路、命运的来路,也看到了它们的未来之路。因此,他内心沉重无比。然而,他的沉重远不止这些,“他在远离京城的荒野,看到了城墙上凄美的天空。/谁也没有天上的一只小鸟看得更远,更能看清这片辽阔的王土。”当人们在经历着烟尘、破碎和残缺的现实和人生而感到痛苦的时候,这还不是真正的痛,真正的痛是,他压根儿就没有天空中的小鸟那么清醒地认识到痛的根源,并为消除这种根源而变得理性地善待生命。是的,人,有时候还真的比不上“小鸟”—-胸怀天空,心境透明,远离烟尘,自由飞翔,充满人性。桓开以其心平气和的叙述和语言中隐形的“针尖”刺激着我、提示着我进行深入的思考。

如果说《狩猎者的后代》和《迁客》是对历史与现实、人生与命运的观望、审视和思索上的话,那么《岩石》则可以说是桓开寻找消解伤痛的思想探测器。之所以说他是在寻找,是因为他起着提示的作用。“一块岩石也想握住什么/两块岩石也想点燃什么/三块岩石也想磊起什么/四块岩石也想建筑什么/……”也许他心里有所预感,企图提示什么,但像前面两首诗那样在描述和概括中表现出来的直观感没有了,这并非意味着他把诗写得隐蔽了,留下大量的空间给人们去想像,而是他的探测受到了强大的阻力—-内心的痛让他无法再像前面的表述那样心平气和地描述细节。比较前两首的语言之精炼、表述之干净、表现之形象,明显可看出语言上的乏力。“一座山峦是沉默的/它的内部,岩石和岩浆/在时刻准备着突围”这样的叙述也许是最好的表述,因为他只能探测至此,因为细节已让他无法承受,更因为他所要寻找的目标的遥远。“我把我在这十年中写诗的过程,简略地说是:寻找光明。我的“光明”很简单,就是让灵魂中轻微的颤动,通过暂且可以称为“诗歌”的言语诉说出来,让你,还有他,知道我是怎么去喜欢和埋怨。”这是他写诗的感受,也是他探测和寻找过程中的感受。但《岩石》只是“诉说”了“寻找光明”过程中的一种心理状态和思想方向,没有了生存的细节,没有了命运的揭示,命运感、沉重感顿失,而代之于思想火花的迸发。对于诗歌而言,缺乏生命的气息,也就缺少了直观和生动,会给人以概念的感觉,就像一个人顺着一条水源一路下来,突然到了一块莫名的沙地,瞬间不见了水的踪影。在这里,这种感觉一度让我中断了阅读惯性。或许,这是因为他正处于探测(或者寻找?)的一个憩息地、一个拐角处,剩下的空间正好给自己也给人们去想像、去思考、去探测、去补充,同时,也为进一步探测留下酝酿的时间和空间?或许,在他的《虔诚者》、《推着垃圾车的夫妇》、《长布村》、《支教老师》等诗所表述的人生中,可以找到关于命运、伤痛和人性的细化了的探测和理解?让我们读着《长布村》继续去感受他对现实和命运的理解吧—-

《长布村》

吾同树

石坑墟于长布村西北,10里

石马墟于长布村西北偏北,18里

黄陂墟于长布村正北,20里

石正墟于长布村东北,23里

大柘墟于长布村东北偏北,40里

龙虎墟于长布村正东,12里

大坪墟于长布村西南,30里

车子排于长布村正南,16里

外婆的一生,除了在山野田地

和锅前灶尾,基本上就是行走在

这些墟场之间,和她的鸡蛋茶叶

咸菜草药生姜南瓜稻谷包粟

以及她的关节炎和头晕症

县城于长布村何方,外婆并不知晓

她听人说走路要一天,坐车要好几块钱

外婆去县城的那天,月朗星稀

灵车悄悄驶出石坑墟,驶入龙虎墟

驶入大坪墟,然后驶进城北

驶进火葬场,送她的人都睡着了

安安静静地抵达了城里

2005/11/03

安静。2005/11/9/中午

作者简介:安静,青年诗人,现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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